2022年11月10日,山西大学120周年校庆科技发展论坛之考古文博学院分论坛第二讲《云冈石窟守门神将考察》在线上举行,本次讲座由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院张庆捷研究员主讲,山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副院长陈小三教授主持。
讲座伊始,张庆捷老师简要介绍了研究缘起。北魏考古特别是平城地区的墓葬中出土了许多的壁画墓,这些壁画或者石椁上面大都有守门神将的形象,加之近年来一直致力于云冈石窟山顶佛教寺院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对云冈石窟有较多关注,注意到云冈雕刻着诸多神态各异、守护窟门的神将,因而将两者联系起来,进行了专门的考察。本次讲座,张庆捷老师主要从四个方面向我们分享了有关云冈石窟守门神将的相关问题。
一、云冈石窟所见守门神将
守门神将位于窟门或者过道两侧,身穿铠甲或长袍,刚健威猛,与周围的佛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以前有学者在相关研究中涉及云冈守门神将,但注意到的都是金刚力士或者一般的神王像,且没有专文研究。参照宿白先生所排云冈石窟的年代早晚顺序,张庆捷老师对云冈石窟所见守门神将进行了详尽细致的梳理与考察,具体如云冈石窟第二期的第5窟、第7窟、第8窟、第9窟、第10窟、第12窟和第13窟,第三期的第27窟、第31窟、第35窟、第36窟、第38窟以及二、三期诸窟的附属窟中均有高浮雕守门神将。遗憾的是,一些石窟中守门神将风化水蚀严重,因此只能挑选保存较好的典型形象进行探讨。
二、云冈石窟守门神将的特点与来源探析
张庆捷老师对云冈所见守门神将特点进行分析后指出,云冈石窟第一期“昙曜五窟”中并没有发现守门神将,第二期诸窟中开始出现守门神将,并在第三期石窟中得以延续。这表明守门神将与云冈石窟的结合,肇始于第二期。背后的原因,应与第二期洞窟形制的改变有关。云冈石窟第一期的“昙曜五窟”都是穹窿顶的大像窟,而第二期的洞窟多是佛殿窟和塔庙窟。这种形制应是模仿了平城的殿堂与寺院。既然佛殿窟和塔庙窟象征了人间殿堂寺院,理当配备殿堂守护者。在这种洞窟形制转变的情势下,窟门守护神将在第二期洞窟中先后出现。
云冈石窟守门神将的来源可能与佛教东渐有关,但并非直接源于丝绸之路,而是来源于平城。理由之一是云冈石窟中受丝绸之路影响较大的第一期石窟内并不见守门神将的形象。二是虽然在印度比得尔科拉石窟、新疆克孜尔石窟、甘肃北凉石塔中出现过守门神将,但在数量、衣甲、形态与位置等方面均存在着不同。三是由于石窟出现时间晚于佛寺,故石窟在洞窟形制、造像风格和组合等方面都模仿了佛教寺院,而平城佛寺建筑,比如佛塔,就吸收了很多本土的元素。四是云冈石窟的守门神将在体貌上具有多元的文化特征,比如二期石窟所见守门神将为椭圆形脸,两颊丰腴,具有鲜卑人和汉人的特征。因此张庆捷老师认为云冈石窟的守门神将既有外来因素,也不乏本土元素,其来源与平城流行的守门神将有更为直接的联系。
三、平城北魏墓葬守门神将图像研究
平城墓葬守门神将资料较多,张庆捷老师在对北魏平城墓葬中出现的守门神将图像进行分析以后,按照时间早晚之别,将有纪年的墓葬进行了排队。最早的是太武帝太延元年(435)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甬道的守门神将,其次是文成帝太安二年(456)吕续墓石椁门两侧雕绘的守门神将,再次是御东出土的太安四年(458)解兴石椁门两侧神将,再往后是文成帝和平元年(460)张智朗石椁的神将。引起注意的是,这四座墓出现的守门神将不仅比云冈第二期石窟中见到的守门神将早,而且还早于云冈石窟第一期“昙曜五窟”的开凿时间。这种情况唯一能够说明的是,早在云冈石窟开凿前,守门神将的形象已在平城广泛流传,否则不会见于墓葬中。因为进入到墓葬中的图像,首先要经过一个较长时间的磨合过程,才能融入到葬俗之中。
其后,张庆捷老师从守门神将的服饰差异入手,将墓葬中出现的守门神将分为两种类型:一种为身着盔甲的,例如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的守门神将头戴盔身披甲,另外解兴墓石椁及迎宾大道北魏M16墓葬内所绘守门神将也是如此。另一种为身着络掖或披帛的,例如北魏吕续墓石椁上的守门神将、北魏和平元年(460)张智朗墓石椁所刻守门神将、富乔发电厂出土邢合姜石堂雕绘的守门神将。到了云冈石窟,虽仍有着铠甲的守门神将,但其铠甲已长至膝下。此外,云冈石窟还出现了第三种类型,即身穿袍服的守门神将,这种形象不见于墓葬中。着长至膝下铠甲的守门神将多见于第二期石窟中,如第5窟和第8窟;云冈第三期石窟中这种穿铠甲的守门神将就很少了,而以穿袍服者居多。张老师通过对墓葬守门神将图像资料的梳理,基本厘清了云冈石窟守门神将产生前平城佛教护法神的流传情况。
四、守门神将在平城及各地的传承
追寻守门神将在平城的传承,仅有考古资料还是不够的。若细读《魏书·释老志》所记载的平城佛教的兴盛过程,可发现,平城佛教守门神将出现的时间应早于纪年墓中出现的守门神将。关于这一点,张庆捷老师认为守门神将出现于平城的时间与平城佛寺进展同步,应在道武帝拓跋珪、明元帝拓跋嗣和太武帝拓跋焘推崇佛教期间。虽然这在文献中没有直接的记载,但有一个旁证。据《南齐书》描述北魏宫殿区:“自佛狸至万民,世增雕饰。正殿西筑土台,谓之白楼。万民禅位后,常游观其上。……宫门稍覆以屋,尤不知为重楼。并设削泥采,画金刚力士。”由此可知,献文帝统治时期甚至将守门神将绘于宫殿门楼之上,而这时也正是云冈第二期洞窟准备开凿的时间。既然宫殿上都出现了守门神将,那么云冈石窟出现这种守门神将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云冈石窟守门神将应来源于平城佛教寺院,而不是来源于北魏墓葬。主要表现在三点,一是云冈守门神将与墓葬守门神将的服饰有很大区别;二是云冈石窟守门神将头戴的鸟翼冠不见于墓葬中,但极可能存在于平城寺院内。云冈二期洞窟形制模仿了平城寺院,顺便模仿绘于寺院的守门神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三是从高僧好恶情感诸方面心理分析,云冈石窟引进守门神将,自然会选择与佛教信仰关系密切的寺院,而不会舍近求远。
接下来,张老师以佛经记载为切入点对守门神将的名称,包括门神、执金刚神或金刚力士、天王等,进行了探讨,指出就云冈石窟而言,那些手执金刚杵和三叉戟的守门神将,应是佛教称呼里的金刚力士。至于三期洞窟中常见的那些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的守门神将,或者两手置于胸腹前,摆出一种拳式的,给观者的感觉也是更接近于金刚力士。
云冈石窟守门神将问世以后,这种结合东西方元素、身着铠甲或袍服、两位一组、手执武器、护卫窟门的金刚力士形象基本形成一种范式,传至北方各地,如龙门石窟北魏后期开凿的宾阳洞和莲花洞,窟门两侧都有披甲执锐的守门神将。张庆捷老师认为,自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代和唐代以降,遍布北方城镇乡村大大小小石窟的守门神将形象大同小异,若追本溯源,应都来自云冈的影响。
讲座结束后,山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武夏老师进行了总结,并收集转述了同学们的问题,张老师认真细致地回答了诸位老师和同学的提问。最后陈小三院长对张庆捷老师耐心详细的讲解表示感谢,讲座在大家的掌声中圆满结束。